作者 胡傳林 馬麗婭 程拉拉

在湖北崇陽，“無臂斗士”劉細谷的故事家喻戶曉，雖痛失雙臂，他卻自強不息，不僅走出了自己的輝煌人生，還成立志愿者協(xié)會，全力幫扶數(shù)千名困難殘疾人。

6月3日，走進劉細谷的家中，他正在自辦的山鄉(xiāng)文化室內(nèi)整理書籍。只見他俯身向前，右腳腳趾輕輕夾住書脊，左腳穩(wěn)穩(wěn)托住書底，書本被準確送入書柜空隙，動作穩(wěn)定嫻熟。“要不是9歲時那場意外，我可能比現(xiàn)在過得更精彩。”面對眾人驚嘆的目光，他緩緩打開記憶的閘門。

劉細谷用雙腳寫字。陳紅菊 攝

9歲折翼，用雙腳走出精彩人生

1964年1月，劉細谷出生在白霓鎮(zhèn)大塘村劉家老宅。作為家中第六個孩子，父母為他取名“細谷”，寄望他如田間谷粒般頑強生長。9歲時，劉細谷因好奇觸碰變壓器，瞬間被電弧擊中，雖保住性命，卻永遠失去了雙臂。當焦黑的袖管垂落，母親哭暈在搶救室；鄰里的議論更如錐刺股：“沒手的娃，討飯都捧不住碗！”小小少年蜷縮在角落，第一次感受到命運的鋒利。

父親用一根粗麻繩開啟了他的重生之路。繩頭系在腰間，繩尾攥在掌心，在土墻上拖出深淺不一的印記。當劉細谷第一次獨自站穩(wěn)，父親顫抖著說：“咱沒手，但還有腳。腳能走路，就能走出路！”

他從用右腳拇指夾木棍練字開始，半年后，歪扭的“劉細谷”三個字刻進沙地。父親離世后，他用兩年時間馴服雙腳，當他能挑著糞桶走在田埂上，村頭議論變成驚嘆：“這娃的腳，比手還利索！”

更讓人動容的是他的熱心腸：幫鄉(xiāng)鄰請獸醫(yī)、替缺勞力家庭干農(nóng)活。“烏土山活雷鋒”的稱呼不脛而走，這個曾被斷言“沒活路”的少年，用雙腳踩出了尊嚴。

劉細谷用雙腳干農(nóng)活。陳紅菊 攝

自辦家庭文化室，讓山鄉(xiāng)照進文明之光

失學的遺憾，在劉細谷心中埋下文化的火種。目睹鄉(xiāng)親因迷信延誤病情、因不識農(nóng)諺誤了春耕，1977年，他用拾荒攢下的50多元錢，購回100多本書籍，創(chuàng)辦“細谷家庭文化室”。哥哥送來的14英寸黑白電視，讓夜晚的小院擠滿了人，牌桌喧囂被《新聞聯(lián)播》取代。

為添置書柜，他自學木工。站在板凳上，左腳踩緊木料，右腳夾著鋸條來回推拉，鋸齒多次拉傷腳趾。當?shù)谝粡堄媚_打造的書桌擺進文化室，孩子們讀書時的笑臉成了他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。

20世紀80年代，電影是山鄉(xiāng)奢侈的娛樂。劉細谷挑著40斤重的放映機，在羊腸小道跋涉兩年，為鄉(xiāng)親送去光影盛宴。癱瘓的王婆婆看《廬山戀》流淚，留守兒童追問“孫悟空后來怎樣”，讓他漸漸明白：苦難磨出的繭，也能成為照亮他人的光。

1984年，武漢教練的一紙邀請，讓劉細谷跳進新的戰(zhàn)場。在泳池中，他用肩膀拍打水花，用胸膛丈量賽道。第一次參加省殘運會，他用下巴咬住獎牌，看臺上掌聲如雷。15金3銀4銅的戰(zhàn)績，讓“無臂少年”成為泳池傳奇。

退役后，他與同是殘疾人的妻子開起山貨店。別人用手稱秤，他用腳夾砝碼；別人用手記賬，他用腳握鋼筆。三個孩子陸續(xù)考上大學時，他在店門口貼上對聯(lián)：“雙手雖斷志難斷，雙腳能行路更寬”。

劉細谷帶領(lǐng)志愿者團隊為殘疾家庭送米油等愛心物資。陳紅菊 攝

成立志愿者協(xié)會，12年開展愛心幫扶8000余人次

2003年，劉細谷決定寫書總結(jié)人生。遇到疑難字詞他虛心請教前來借書的村民和學生，寫歪的句子他反復修改，50多萬字草稿鋪滿半個堂屋。2013年，《我用雙腳寫人生》出版，編輯贊嘆：“這是用生命在紙上行軍！”但他卻將10萬元版稅全部捐出，為60位癱瘓者購置輪椅。

2010年，劉細谷發(fā)動的“崇陽縣殘疾人互助志愿者協(xié)會”成立。12年間，協(xié)會織就全縣愛心網(wǎng)絡，累計接收捐款捐物200余萬元，開展愛心幫扶8000余人次。2022年的深圳慈善晚宴上，他的故事打動愛心人士，籌得24萬元購置116臺電動輪椅，讓眾多殘疾家庭重獲希望。

最讓劉細谷欣慰的是陳明亮一家。這個曾接受救助的“三殘”家庭，如今每月都堅持為孤寡老人送去糧油，完成了從受助者到助人者的轉(zhuǎn)身。劉細谷介紹，協(xié)會會員已由當初的18人壯大到現(xiàn)在的306人，且大部分都是曾經(jīng)受助過的殘疾人。

如今，劉細谷仍在奔走，筆記本上記著138個等待輪椅的名字。“最近三年，我們要籌集30萬元，讓每個兄弟姐妹都能‘走’出家門。”劉細谷清晰展望著他未來的“退休”生活。